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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注:从23到26日,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事令人悲怆,很多事让人愤怒,也有很多事让人振奋和感到一线希望。不管多少无理的附加条件,27日,小区还是开放了。

度过平静的周末,从21号(第五天)开始,心态慢慢有些变化。眼看20号很多同事陆续出狱(后居家隔离),而随着自己恢复自由的日期(23号)临近,焦虑不时地袭上心头。

此外,生活数日之后,因为没有人来打扫房间,尽管我已尽可能保持清洁,但既无抹布,也无扫帚拖把,因此卫生状态正慢慢恶化;餐食虽然称得上盒饭之光,但毕竟已厌倦,味同嚼蜡;从早到晚的修水管、电钻声不大不小,不远不近,不疾不徐,刺激着心跳,折磨着神经。

在这样的背景下,人的心情很容易在“求早解脱”和自我放弃的两端游走,时而亢奋时而低落时而焦躁,最后进入精疲力竭的心理状态。我开始有点理解方仓同事之前的话了。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周一综合症作祟。

 

前夜极寒

当天,一位老人加入了微信群,76岁。入住后没多久突发痉挛,但是没有医生上门。万幸的是好像自己缓过来了,可以喝水进流食,但是他有糖尿病,而早餐给的豆浆是甜的。他在群里淡淡地说了一嘴,只有一些“隔友”在群里给他鼓励,但没有管理方回应,当然也可能线下给送了适当的饮食——我只能希望最好是这样发生的。

群里依然除了报体温,就是平静地人来人往,“新人灵魂三问”几时吃饭几时核酸几日解离,偶尔夹杂着一些求助,有个妈妈带着两个孩子隔离,有人说小区已Lockdown出去也没地儿住,有分房隔离的夫妻俩问能不能住到一起,有人忘记带电脑电源线于是叫了闪送,但快递包裹要经过审查且只有大白有空时才能送上门。

“麻烦能不能快些把电源线给我,我有急事……包裹里的食品你们分了吧。”他说。

人到中年,自以为近几年来慢慢学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通过专注和技术性思考。这在平时往往是奏效的,但在这样的条件下,自控能力慢慢让步了。

最后一晚,睡前看到了一些朋友圈刷的文章,胸中无名之火腾起,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心跳咚咚,一抹胸口都是汗珠,猛然掀开被子,汗液蒸发的寒意刺激着全身。

 

来去如风

23号早上醒来看手机,第一个消息是有个邻居十混一阳性,所以小区临时管控,只进不出。第一反应自然是还能不能回家了。

按之本小区前几次的案例,以及当时了解到市里的做法,会把有疑似的楼或单元封闭,如果确诊,则封控整栋楼,反之就解除。不过此次一个疑似就Lockdown整个小区,让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上午一边工作一边等待(其实也无心工作了),期间给疾控打了几次电话都忙音或者直接被挂断,给群里“管理员”电话则让我等属地来接。

由于之前有人属地迟迟不接而这边不再送餐食所以饿了一天。因此我特意留下了前一日的早餐,放在窗口“冻”着,准备万一没饭吃可以顶一顶。

看小区群里聊天,方知当天凌晨4点开始实施Lockdown,目前有疑似的楼栋已足不出户。根据以往的临时封控“经验”,人们第一反应就是全员核酸,而居委会则让人们通知。

中午1点多,大白来敲门:带上东西,走。然后又去敲另一个门。我提前已理好了箱子,但就是把电脑、线、杯子等装包的时间,他又来敲门:快点!刚出门,另一个大白就走进屋,对着被子、枕头、椅子等喷洒消毒液。

 

一纸证明

大白仔细核对我的身份,然后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

姓名xx,证件xx,在xx集中隔离5+3,返回家中还需隔离0天。下面盖个章。

“一定收好,不要丢了。”大白叮嘱说。

我就带着这张出狱证明上了车,一共4人,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玩着手机。一路上人车很少,阳光透过霾,轻轻淡淡地铺在马路、树枝、房子上,像假的一样。

到小区门口,大门已拉起白线,四个大白守在门口,其中一个向我走来。

唔,怎么形容这个“大白”呢,身高大约不足1米55,佝肩偻背,一瘸一拐,说着我听不太懂的北方方言,感觉就是一个农村老妇,与平日所见魁梧雄壮之大白相去甚远。

另一个男大白问我干什么,我把证明给他看,他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迟疑了一会儿让我进去。还一个女大白说“隔离的哈哈哈哈……”我盯着她看好一会儿,她不笑了。

前几天一个关注的公号发了一句话:“这个世界如今进入了一个不需要复杂的理论,不需要深刻道理,而只需要展现勇气和良知的时刻。”

我稍微改一下:这个世界如今进入了一个不需要复杂的理论,不需要深刻道理,而只需要展现常识和良知的时刻。

 

还在继续

回到家,老妈很高兴,孩子们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挺兴奋,有人则没听见。

洗个大澡,吃碗馄饨,继续处理了一些工作。这时楼下临时开设的核酸点已排起长队,从一个楼底绕过一栋一栋。出于对全员核酸后明天解除的希望,我们也去排队做了。

到了傍晚,消息陆续传来,一是那位疑似的邻居在群里说:他前日在别处做核酸结果十混一,而且他本日核酸为阴性,所以目前最多是密接,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等。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没多久,居委会通知下达了,从明日起继续Lock三天。

群里很多人问:理由?但居委会人没有回答。另有消息灵通人士发上来几张截图,周边的几个五六个小区都发了通知,连措辞都差不多,落款盖章都是当地居委会。

人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些截图一发,大家瞬间都默不作声了,偶尔有人问些问题,也没人回应,大家很快关心起哪里可以买菜买鸡蛋,愈发显得提问的人幼稚得像个老外。

彼得·德鲁克说:当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发生时,极度震惊的人们往往会像兔子呆视着巨蟒那样陷入肌无力和脑瘫的状态。一厢情愿地默念咒语“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或者“它会消失!它会消失!”是无济于事的,满腔愤懑地指责、控诉甚至反抗同样无济于事。

是的,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我在“住酒店”期间,盒饭上不止一次被喷洒消毒液——他们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大白将饭放在门口椅子上,而另一个大白定时喷洒消毒液,只是他不在意是否有饭而已——有一次把此事告诉朋友,大家好像也没什么。正如上一篇所说,我这点苦头跟其它更惨痛的人相比,甚至与人生本来就要面对的种种苦难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身为中年人,就不要再矫情。

就这么着,我从一个“胜利”走向了另一个“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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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

陆飞

38篇文章 27分钟前更新

媒体工作十余年,涉及国际、财经、文化等领域。 现侧重对产业和消费的分析与观察。 此外欢迎就各国历史、文化地缘、政治外交等话题进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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